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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融脱媒是发展多层次资本市场、促进金融深化及推动利率市场化的必经阶段。美国在上世纪90年代完成了此过程,并带来金融业脱胎换骨的转变。近年来,中国的金融脱媒速度很快,并引致金融资产结构的重大变化。

 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。金融脱媒是好事,但对其可能带来的影响甚至阵痛要有清醒的估计。笔者在本刊2012年4月的专栏中曾以“金融脱媒警报”为题作过分析,其中特别提到它会“导致流动性紧张常态化”,而在特定条件下会出现异常情况。

  刚刚过去的6月“钱荒”让大家心有余悸。但别忘了,虽然背景不同,程度各异,历史上“钱荒”并不少见。

  鉴古可以观今。2011年就是典型的例子。7天回购利率6月高达10%,12月仍处7%高位;票据直贴利率9月冲上了13%。不少传统的资金融出大户甚至也在融入资金。在敏感时点,有机构出现爆仓。

  为什么会这样?数据显示,当年央行资金回笼的力度非常小,其流动性对冲比率之低,甚至堪比全面宽松的2009年。所以货币当局公开市场操作这一因素可以排除。

  在笔者看来,2011年偏紧的政策基调,强化的宏观审慎监管,以及信用风险的集中揭示了导致流动性紧张的大背景,但理财产品的跳跃性发展是主因。当年,各类理财产品发行量翻番;而余额则由5.5万亿元增至9万亿元。这类产品天然具有信用中介、期限重构和流动性转换的特性,也会使用一些杠杆,并利用监管的缝隙。其迅速扩张,使资金更频繁往返于表内表外,奔忙于各资金来源方和需求方,由此波动性自然加大。

  往前追溯,2010年底也曾出现过“一钱难求”,机构爆仓和违约频现,并持续至2011年春节前后,说起来原因与2011年极为相似。

  更早的例子也有。2007年股市高涨存款搬家,大量资金进入可以打新股的理财产品,导致短期利率跃升,造成“宏观流动性宽松,微观流动性偏紧”。那时金融脱媒还不明显,银行理财和信托资产存量只有1.336万亿元。虽然背景不同,资金紧张是在个别领域展开,也没那么严重,但金融脱媒已在小试牛刀。

  让我们再把镜头拉回到今年6月,它将被历史永远记住——回购利率创下30%新高,债券流标,收益率急升,交易系统延迟闭市,机构违约,基金赎回潮,并且股市暴跌。

  这很大程度上是“钱荒”。其原因包括资金需求与资金供给的动态变化和相互博弈,以及监管风暴改变了市场熟悉的游戏规则。但无疑,金融脱媒、理财产品和影子银行仍然是其中的焦点,围绕有关杠杆率高、同业业务膨胀和表外业务等的讨论,大都与此相关。

  但由货币市场、债市和股市出现罕见的直接联动推断,还不宜将此事件简单等同于“钱荒”;它实际上是由更复杂因素导致的金融动荡,并产生连锁反应——笔者称之为“六月风波”。

  设想一下:假如没有流动性问题,假如2013年6月的资金面如同2012年一样平静,那么美联储意欲退出,中国经济数据持续低迷且潜在金融风险增加,而同时又坚持不推出刺激措施,这三点是否足以令中国股市大跌?多半会跌!所以,“六月风波”不仅仅是“钱荒”,“钱荒”只是表象。

  不难发现,此轮金融动荡其实是全球性现象,并非中国独有。5月22日伯南克向国会作证时首次对淡出QE放风,引致全球股市、债市下跌,日本跌势尤剧;中国股市同时开跌,5月31日后跌幅放大。6月19日,伯南克在新闻发布会上不仅意外变调直接大谈退出,还向下修改了退出的条件,全球股市再次暴跌,债券收益率猛涨,美元逞强。

  而中国经济的基本面疲弱,以及债务负担加重,潜在的金融风险逐渐显现,也对市场预期形成打击。今年一季度,虽然经济数据不尽如人意,但市场仍预期二季度会转好。4月数据不佳再次令人意外。5月数据打垮了剩余的信心。对进出口数据真实性的怀疑令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加。

  此时,种种迹象表明,中国并不准备推出新的刺激政策。

  以上三点,是促使6月中国股市大跌和外资流出的直接动因,而“钱荒”放大了其影响。

  总体看,各种因素错综复杂相互纠缠,又恰在敏感时点同时出现,令“六月风波”成为中国金融史上最复杂的事件之一。它提示我们,当今的经济与金融世界日趋复杂,无论市场还是政策层面都需要谨慎从事,做足准备,小心应对。有人认为“六月风波”是中国金融危机的开始;问题虽有,但若能进行恰当的总结和反思,正有助于明确和坚持正确的方向,从而减少风险的隐患。

原载于《财新周刊》, 2013年7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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占军随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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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占军,哈佛大学访问学者。曾任中信证券董事总经理。经济学博士,金融学博士后。 长期从事投资银行业务和固定收益业务。中国证券业协会特聘专家。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金融衍生品专家组成员。三峡集团顾问。中债资信评估公司顾问。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高级研究员,中国债券论坛首席经济学家。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特邀成员。中国社科院特邀研究员,博士生导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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