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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人误以为在今年3月超日债未足额支付利息之前,中国债券市场没发生过实质性违约,其实不然。回顾历史,上世纪90年代曾有大量企业债券违约未能如期兑付,其中甚至包括相当数量的重点建设债券;2000年广东罗定铁路债券延期兑付,引起震动;几乎同时,也有某大型发行体因支付危机,最终不得不诉诸央行再贷款予以解决。

  债券市场真正的好年景是在2001年之后:十几年里,没有发行体实质性违约。那些胆子够大、较为勇敢的投资者,都稳稳地拿到了信用利差,享受到了高风险溢价的好处。即便偶尔出现信用事件,也都有惊无险,最终顺利化解,比如2006年的福禧,2008年的江铜、魏桥、航天晨光和力诺,2011年的滇公路,以及2012年的新中基和赛维等。

  但超日债之后,情况发生变化。以当前的事态看,投资人不但可能拿不到全额利息,损失本金的概率也相当大。大家由此变得谨慎。监管部门也如临大敌,紧张评估市场潜在风险,并探讨化解之策。

  要客观看待债券违约。违约率合理稳定,其实是债券市场成熟的标志。美国1981年以来平均违约率为1.69%,2009年危机期间达到最高的5.71%,1981年为最低的0.15%。欧洲自1991年以来债券市场平均违约率为0.57%,2002年最高为2.06%,只有个别年份违约率为零。从全球范围看,1981年以来债券违约率平均1.46%。

  所以,若债市长期没有违约,其实极不正常;只有极不发达或由政府信用主导,才会如此。但中国不同:一是中国已成为全球第二大信用债市场,规模大增速也快;二是供给结构多元化,目前信用等级从最高的AAA到最低的CCC都有,AA+及以下的占比达40%;发行体除中央国企和地方国企,19%的发行人是城投企业和民营企业。这表明中国债券市场正走向成熟,一定水平的违约率也将相伴而生。

  很多人谈违约色变,主要是担心个别事件蔓延导致系统性风险,其实不必过虑。至2013年底,中国信用债券存量9.51万亿元;评级在AA的占14.1%,AA-及以下的仅占3.99%;以负债率、利润率和盈利前景显示的风险较高行业债券占比约1%;中小企业私募债余额451.8亿元,占0.5%,违约概率稍高,但风险极小。2014年信用债到期偿还额2.78万亿元,低评级比例不大,相当比例的债券还有增信措施。所以,出现风险的概率不大。

  这为打破刚性兑付提供了可能,并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。第一,中国经济的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,在很大程度上要靠淘汰落后,削减过剩产能,并通过兼并重组提高效率,发挥规模效应。打破刚性兑付正有助于实现上述目标。第二,能够防范道德风险。在存在刚性兑付的情况下,债务人往往忽视还债压力,不惜以高成本融资,预算约束软化,即便回报无法覆盖成本,也极力扩规模、铺摊子,导致盈利能力和效率低下。这也会导致治理结构问题。中国的负债率近几年极度膨胀,存在道德风险是重要原因之一。第三,可帮助建立切实有效的监督机制。如果有刚性兑付,投资者挑选收益率高的债券买就是了,一般会疏于风险评判和风险定价,对融资行为起不到有效制约,也培养不起承担风险的意识和能力。第四,让价格信号切实发挥配置资源的作用。刚性兑付扭曲价格与风险信号,难以建立让市场起决定性作用的机制,与市场化取向背道而驰。只有收益率曲线合理有效,利差充分反映信用差异,价格信号才能成为有力的工具和参照。

  刚性兑付会进一步累积风险。打破刚性兑付,不会诱发系统性风险,反能有效降低风险。有人将超日债违约视为中国的“雷曼事件”,实为危言耸听。打破刚性兑付也非刻意为之,只意味着要遵循按市场化的原则,并使违约有序进行。市场已为违约做好准备:2011年,债券市场就完成了一轮风险重新定价的过程;目前新一轮的风险定价正平稳进行。

  不必过分担心债券违约对社会稳定的影响。与20年前相比,个人投资者承担风险的意识和能力均显著增强。股票、基金投资者从最初亏损时的情绪激动到如今的平静,说明这种转变可顺利完成。

  要加强宣传引导,完善立法,并建立债权人保护机制,提高抵押物处置的可操作性,打击恶意逃废债行为。强化评级公司等中介机构的作用,重视信息披露和监管协调。加强信用风险管理,推动CRM等信用风险缓释工具的运用。

原载于《财新周刊》,2014年5月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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占军随记

占军随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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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占军,哈佛大学访问学者。曾任中信证券董事总经理。经济学博士,金融学博士后。 长期从事投资银行业务和固定收益业务。中国证券业协会特聘专家。中国银行间市场交易商协会金融衍生品专家组成员。三峡集团顾问。中债资信评估公司顾问。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高级研究员,中国债券论坛首席经济学家。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特邀成员。中国社科院特邀研究员,博士生导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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